自然资源部晒出我国矿产资源“家底” 矿业绿色发展取得
人民网北京12月3日电 (记者杨曦)矿产资源家底数据是基本国情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。近日,自然资源部发布的《中
故乡东岙村嵌在洞头岛上的一条千年皱折里。它东傍大沙岙、仙叠岩,南望半屏山,西邻洞头中心渔港。放眼望去,那平地崛起于海岸边东西两侧名曰红石头与黑石头的硕大礁石,遥相对望,含情脉脉。
夜色迷离时,推开面海的窗子,极目四野,但见远山浓黛,水天相接,港湾泊着愈来愈密的樯桅,渔火点点闪在海面,呼应着岸上的渔家灯火。彼时,身处海边,夜空特别清澈旷阔,海滩上人们或静坐,或漫步骋目清思,彼时,微咸的海风徐徐拂来,訇訇的涛声不绝于耳,迷幻中似乎觉得天、地、人融为一体,令人有羽化登仙之感。
那年的七月台风是小山村最绚烂最浓烈的日子。午后时分,腥腥清清的海风气了,重重湿湿的潮声响了。不一会儿,汹涌的海浪吐着白沫如千军万马一路咆哮奔腾着往上窜,喧哗着漫过低矮的石堤,灌进紧挨海边的石屋。倏忽,海浪呼啸着叱咤着破门而入,漂起了在地上玩耍的我和弟弟。顿时,家里汪洋一片,海进了家,家成了海。惊恐至极的母亲扯着嗓门的呼喊声惊动了乡人,他们火速赶来,救出身处险境的我们,继而麻利地搬着沉甸甸的大石块,小心翼翼挨着门框,把木门结结实实地安上,一幕“屋毁人亡”的悲剧,终于没有发生。
(资料图)
退潮后的港湾粗裂且杂乱,仿佛一个斜躺下来的精神错乱的老妪。但暗淡的海滩上却常有从远方漂泛而来的玲珑精致的诸如手表、鞋子之类的玩意儿。这时的大人们纷纷忙着清洗擦拭被海潮浸泡洗劫的地面和物什。而孩子们则顺着台阶雀跃地奔向松软的海滩上,专心致志地寻觅、捡拾,接受着海潮的赐予。
当年的海滩,沉静而平和。涨潮时海水会漫过沙滩,涌到屋前的护墙边;落潮时,长长的海滩展现在眼前,跑来跑去的寄居蟹,在阳光下闪闪烁烁。远处,海水波光粼粼,风帆高扬的渔船,在海天之间出没……
而码头上渔船归来之夜,更是乡里人盛大的节日,此时也成为了孩子们释放自由天性的美妙时光。至今已记不清那是深夜还是黎明时分了,反正是我们已经酣睡的时候,一声震耳欲聋的海螺声响,惊动了四方八邻。以从未有过的兴奋从床上跃起,穿衣找鞋奔将出去,只见满街走动着人影。许多人手里晃动着桅灯,渔民们把一筐筐新鲜的海产抬下船,沿着码头一溜儿排在岸边,大人或许是被蟹、虾、鱼等海货所吸引,不再对我们严加管束;或许是讨价还价的声浪过于嘈杂,无心理会我们的喧闹。我们这些小孩就在喧嚣的人流中狂奔,追逐,像一片片叶子追逐着风的方向。我们的纵情可以毫不掩饰,这是城里人永远也体会不到的快乐。
每每夜色渐浓,沙滩上停泊着许多的小舢板。这些舢板常倒盖着像一张张弯弓静静躺着。彼时,无声的海水幽幽暗暗无边无际。有光柱倒映在水中,宛如一条条金蛇,恣意扭动着。渔船三三两两依稀可见,静静地守候,仿佛在回忆一个个匆匆过客的音容笑貌,抑或在为这港湾的宁静而怡然自乐。
其时,原在洞头小三盘部队的父亲一纸条令调往温州军分区,母亲亦作为随军家属来温。年幼的我和弟弟则暂居在奶奶家。当年父母工作忙碌,加之交通不畅,一年难得见上几回。当思念双亲的潮水不可遏制地袭来,我会独自来到沙滩,悄悄地踡缩在舢板里面,看着油漆斑驳的船身发呆,然后偷偷流泪。其间夹杂着些许糜烂难闻的油漆味一波波扑来,可我却感觉如此安宁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我透过船身的缝隙往外望,沙滩已黑洞洞一片,心中一阵恐慌。倏然从舢板身下爬出来,踏着泥泞,飞也似的往家跑去……彼此,我的奶奶正在家里为我的迟迟不归而心焦,部署着我的姑们婶们准备四下寻找,见我两脚泥巴一身汗水出现在门口,自然是破涕为笑,责骂了几句,以为我贪玩不归,何曾知道我在思念着父母双亲呢!
村街是挨挨挤挤的石屋连成一片的。石屋就地取材,除了横檀是木头之外,其余全都是用方块石或条石垒砌而成。远远望去。它们俨然是石头的世界石头的街。
村头的振兴茶馆是家有历史的铺子。被烟熏火燎得乌黑油亮的土漆方桌,几把竹靠椅,几个长条凳,简陋土气却实用。每天天边出现鱼肚白,茶馆的门扇便“吱嘎”打开,睡眼惺忪的女主人搂来柴火,添水烧锅。这时,早醒的茶客已“踢沓”进门,铺着青石的街道上便响起脚步声。乡村的老人素来有喝早茶的习惯,他们不约而至,相互打着招呼,纷纷入座侯茶。茶铺女主人端来粗瓷茶碗,眼睛含笑,柔声的道声“早啊”便提壶续水,一串熟悉而诱人的清音滑入碗底。热气氤氲中,腾起的绿茶舒身展体,鲜活得如枝头再生。于是,一碗澄明的清水遂被新芽嫩叶染得春光盈眼,啜一口,顿觉缕缕清香溢出,晨困意乏烟消云散。老人们谈天文地理,也聊世态人情,勤快的茶馆女主人眼明手快,总在不经意间适时而至,为老人们斟茶续水。既是老人,就少不了烟袋。故而茶香之外,弥漫茶馆的便是此起彼伏的烟云,在空气中流动之间,仿佛变成了茶气,飘然消泯。
百丈开外的山脚是清清浅浅的一弯溪水,从深山幽谧处蜿蜒跌宕而来,以一种永远的娴淑滋润村街怡然自得的日子。淘米、洗菜、捣衣,溪水清澈得可见蓝天,可见白云,可见丝丝水草,可见尾尾幼鱼。间或有几声鸟鸣,妙如笙簧,萦绕耳畔。次第铺排的青石板上刻下祖母辈们经年的足迹。
在漫长的农耕时代,水井联系着人类的箪食瓢饮。一个村庄,一个市镇,水井就是生存和繁荣的标志。
在乡人的眼里,任何水都无法比及这口井水。以水煮饭,白净香馨,温和爽口;以水沏茶,清澈透亮,娇嫩无比。村民们每天的生活几乎是从水井边开始的。晨曦初露,人们便三三两两赶来打水,挑桶提罐,说说笑笑,络绎不绝。晨光里,桶桶罐罐撞击着井沿的麻石,发出声声脆响,仿佛清越的田园小调,悠悠缓缓地飘荡在山坳的静空。
待到日上三竿,暖暖的阳光将溪畔垂柳悠长的倩影投射在井边,树上蝉鸣声声,绿荫里,村里的姑娘大婶们便围着古井,一面噼噼啪啪地捶衣,一面口无遮拦地闲聊:田地的菜、栏里的猪、谁家的媳妇和婆婆不和……你一言,我一语,嬉笑声,惊叹声,伴着取水声、捣衣声,将泥土上的疲惫打发得烟消云散。
炎炎夏日,地面如同烙铁,稻田里也干涸得绽开一条条浅白色的裂缝,水井里却总是一汪碧泉,盈盈满满。好心的人会在井边放一个木瓢。那些挑担的、推车的、南来北往的,汗流如注,喉干舌燥,立马停脚,抓起木瓢舀满水一顿豪饮。倏忽间口舌生津凉意习习;抹抹汗又匆匆赶路,脚底生风。最有趣的当属暮色四合时,那些赶海归来的男人们,带着一身腥味,赤裸着黝黑膀子,拎着吊桶一路说笑地来到井边凉快一番,提一桶满满的水上来,先咕噜咕噜喝个痛快,旋即把水从头往身上浇,浇了一桶又一桶,直浇得空中水花飞溅,地上水流四溢。
村庄夜晚的喧嚣是繁乱而简短的,家禽和牲畜们在一阵短暂的忙乱后便进栏入埘,劳作了一天的乡民们潦潦草草地吃过了晚饭便熄灯睡觉,一盏盏晕黄的煤油灯渐次熄灭,让夜幕上银钉似的星粒显得越来越稠,越来越高。有时会看见几个老人在井边的周围踌躇而行。有时轻叹几声或轻轻咳嗽。年少的我在反复揣度,他们如此寂寞地在夜游,是在怀想他们已经过去的年轻时光,还是在搜寻他们已逝岁月的影子?是人生暮年的一种不甘,还是灵魂对短暂生命的一种垂危挣扎?他们在这村庄生活了一辈子,曾经那么孔武地在这村庄里朗声大笑或者破声号啕过,也曾经在村庄里主宰生活过或卑微或屈服过,但一切都离他们远去了。他们曾经嗵嗵作响吓得鸡飞狗跳的脚步,现在甚至吓不息那些草丛中唧唧的虫鸣;他们曾经虎虎生生的腰板,现在甚至挟不动夜晚里的一丝微风。他们让我对夜晚深处形影相吊的蹒跚怀想充满了怜悯。
盈盈一古井,不知见证了多少乡邻的苦乐年华。
三十余年后我重归故里,万没想到。老家东岙成了一个旅游景点。 乡村屋前屋后或摆上一盆盆花草,或在石头墙上装饰贝壳、海螺,或在墙根放几根古船断木,平添了几分艺术气息。
最令人惊讶的是,夜幕时分,曾经空寂的码头上一片灯火闪烁,来排挡吃海鲜的人们络绎不绝,欢声笑语和海坝下浪花的低吟,交响鸣响。置身于此,竟让我备感陌生,抬头低首间有着昏乎乎的感觉,就像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,一个远去的背影化在夜色里,影影绰绰,没有边界。
美丽渔村建设的兴起,似乎又将那种即将被时间遗忘的古老符号重新拾起,或许是源于精神的向往,但不管如何,这总是一个好的信号。其实,在大家内心深处都有一种若隐若现的观点,所谓的特色、美丽,最终的指向其实是那些传承千年的古老文化,而虎皮石头房作为其代表,它从形式和内容上都完全契合着当下。
至此,我有了更多的期待。而所谓的时光简史,也如一条汇入深海中的小河流一般,日渐清晰,丰满。当我一次又一次面对这些静静偏居一隅的小渔村时,从某栋古宅中钻出的一只老鼠,或者攀爬在墙壁上的蜘蛛,都足以牵动着我敏感而羸弱的心,而每一块被抚摸过的石墙,更像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,它们留不下一点点的温度,连淡淡的气息也纵究在风中消逝。
陈慧娟,浙江温州市人。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。时有文字见诸于省内外报刊杂志。著有散文集《行韵涓涓》、《半帘蕙风》。
关联阅读
关键词:
Copyright 2015-2022 北方艺术网 版权所有 备案号:京ICP备2021034106号-50 联系邮箱: 55 16 53 8@qq.com